李子情(再续):在这信息纷繁的时代,如果还有几个文字能打动你

您好—加都人!

阿然住的村子里,有三口井,她家附近就有一口。井壁外沿是突兀不平的纹理,内壁却是无比平整的。井边有石板路,光滑的路面见证着无数取水人的脚印,年少的爸爸就是其中之一。

      家人说,小孩子是不能望井的,井里有怪物会把孩子拉下去。小阿然很好奇,她双手牢牢抓住井沿,弯腰去看,只能看见一小个透亮圆圈,里面是自己的倒影。长大一点的阿然,喜欢和小伙伴一起提着水桶去洗衣,她其实洗不干净,却很喜欢听小桶倒扣到井里那种沉闷而震撼的声音。偶尔看到年轻的少妇,她弯腰打水时露出一对雪白茁实的乳房,阿然和小伙伴羞红了脸。
这口井叫什么名字?其实没有人知道。只不过井边住着一户人家。儿子叫阿江,所以人们就把这口井唤作“阿江家那里的井”。阿江的父亲是出了名的老中医,在昆华医院上班,其实阿然从未见过父子两人,只有在井边洗衣服的时候,常常碰到阿江的妈妈,她已经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了。井就正对着他们家的红漆铁门,每次阿然都想趁老太太出门时瞥一眼她们家的院子,可是始终没能如愿。因为她每次出门,似乎人还没刚出来半个,就要立马把门关上。庭院里的景象因此而变得神秘起来。要是有一天能进去看看就好了,说不定院子里会有一架葡萄,或是一架金银花。主任大概是担心井边都是馋孩子,所以不敢开门让她们看见罢!
阿然的愿望得以实现的时候,是外婆来要阿江爹看病时。听妈妈说,外婆病了,半身不遂,中风,所以就住在我家一段时间,请这位医术精湛的老中医给看看。阿然走进红漆铁门的时候,大概是个傍晚,光线很暗。其实屋子不大,进门右手边是药房,昏暗,又极其狭窄。眼前这位白发苍苍,戴着眼镜的老人,就是传说中的,阿江爹。那一个个或半敞或关着的小抽屉让让阿然觉得有些害怕,她出来看期待中的院子。院子同样很小,没有想象中的葡萄架,亦没有金银花,只是杂乱地种着几棵说不出名花草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色已晚,看起来竟然有些颓败。药房里的家人客气地和医生寒暄,医生说外婆太幸运,因为许许多多慕名前来的患者都没有这样的机会看病,他实在太忙。家人急忙说是,一直在道谢……

      外婆其实并没有住多久就走了,舅舅来接她。她并没有康复,离开阿然家时,仍旧不会走路。也就是在这一年或者半年之后,阿然去了外婆家,人很多,妈妈对阿然说,外婆睡着了。她一直过了许多年才知道,外婆睡着的意思是,妈妈心里的那个家,永远也回不去了!外婆不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,不再有人对阿然说她也叫阿然。家里多了一块木头牌位,上面赫然写着外婆的名字。阿然识字了,原来外婆和她不是同一个名字。与阿然重名的外婆曾经存在过,却又永久地消失了。再次听闻有关外婆的信息,是在奶奶和邻居的闲谈中:“她外婆真是可惜啊!才六十岁的人,就走了。得了病,还来我们这边找阿江他爹看。抓第一副药,听她说吃了后,脚底有些知觉,就赶紧抓好几副,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反应。来的时候,带了好厚一沓钱,用手帕包好,都是崭新的一百。可是抓药太贵,两百一副,没多久就用完了。最后还是我们给垫了两百,她外婆说,等小洪(舅舅)的李子卖了,就把钱还上。我们怎么会收她的钱?……”

阿然从此恨透了那个中医,她甚至觉得阿江爹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。她再也不愿去井边洗衣,再不愿任何人提起阿江一家的名字。只是外婆说的那句话,牢牢印在了阿然心里,等小洪的李子卖了就把你们的钱还上。对啊!圣洁的李花每年都会开放,结出血一般红的李子,只要树还在,希望一直都在! 

健康快乐—加都人!

加都人